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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6/14 12:53:00
班长作者:胡文锋。编辑|伍光华 李朝光五

时间过得真快,稍不留意已进入了冬季,处理好家务事,问好班长的地址,便肩着挎包,独自一人搭卧铺车去广州找班长。

在去车站的街道上,与周一帆不期而遇。他热情的握着我的手,语言恳切的说:“辛苦你们了,我天天忙于文山会海,对聚会确实爱莫能助。见到了班长,请代我向他问一声好。”

我说:“要得。”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向我们走来。周一帆眼尖,忙跨前几步:“张县长——”,声音拉得很长,表示一个下属对领导的无限尊敬。张县长微笑的向他点着头。

这是将要上任的新县长,刚到不久,住在县招待所,周一帆的婆娘在招待所做服务员,由于这层关系,他是第一个认识张县长的科局级干部了。

今天县长上街走走,只是熟悉县城的环境。

周一帆突然见到了县长,热乎乎地黏上去,身子向前倾,说了一声:“张县长,你好!”我自知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只好原地站着,观看这对主仆表演。

只见周一帆变了个人似的,满脸谄媚相,他站在县长对面,局促不安的弯着腰,整个人像一堆烂牛屎一样往下沉。县长说一句,他点下头;县长笑一下,他陪着笑。他失去了往日和平民百姓相处时那种潇洒自由的风度。他深知组织的看法,不如领导的看法。他始终不离开县长这张脸,似乎这张脸上,有点点星光在闪耀,照耀着他远大的前程。

我看了一刻钟,实在看不下去了。心想,如果不是目睹,真不知官场如此没有人格。在官本位的驱使下,无数优秀的青年,低下了高傲的头,做起了奴才。靠着吹牛拍马,转眼间大富大贵。

周一帆还在陪着县长。我只好不辞而别,上了去广州的卧铺客车。

旅客们找到自己的卧铺,放好行李,便各自躺着,车内一片寂静,窗外寒风嗖嗖。

经过一夜的车程,第二天到了广州。虽然到了冬季,这里的气温高,寒意全无。天边的白色云彩已呈现一片微弱的光芒,照亮行人前行的路。

我按图索骥来到*埔区萝岗村,经人指点,来到班长开的百货批发部前。

驻足房前,一眼望去。百货批发部的右边是玉岩书院,这是宋朝议大夫钟玉岩去逝后,其子钟仕绅为追思父亲德行,塑造遗像以作纪念,专门用作教子授徒的场所。

百货批发部掩映在参天古树之中。

我为班长选择到这样的地方建功立业,心中羡慕起来。我将挎包移在肩中,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拾级而进。

店铺设在一栋古寺中,大约平方米,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小到针头线脑,大到布匹踏花被,人们日常用的商品几乎无所不包。

店铺里顾客来来往往,生意兴隆。

当我叫着班长时,他马上停止量布的手,凝虑的望着我,一脸漠然。

“老同学,多年不见了。”

这一说,让他反应过来,他招呼中年妇女过来,走出柜台,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

是呀,二十多年不见了,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谁也不愿首先放开,我们用噙满泪水的眼睛彼此凝视着,既高兴又惊讶。

“我的老同学,找你找得好苦。”我首先开口。

“是啊,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出乎我的意料!”

我首先松于手,端祥着他:他虽然变化不小,但模样还在,脸上虽然刻满着风雨苍桑,然而他的整个身姿都显示出成功的喜悦。

“哦,怎么样,发财了吧?”

他兴奋的告诉我:“混得还可以,儿女去年年底接到这里过年,现在都在这里上学。”

我眼前马上浮现出他一对儿女可怜的处景,现在物事人非,泪水不由流出眼眶。

“孩子好,才是真好!”我好象发现做父亲的最大成功是什么。

“是哎,孩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他们懂得读书的重要性。”

我们边走边谈,他带着我直接进了餐馆,俩人正呷着晚饭,碰着酒杯。树顶上突然刮过一阵大风,接着一阵大雨横扫过来。半个小时,暴风雨就过去了。可是路上落满了树枝,餐馆外面积起了一片像水塘那么大的水涡。

“这里的天气,也是说变就变。”

他解说道:“这是受海洋季节的影响。”

我告诉他,同学们准备明年聚会,你是班长,这个头非你莫属。

他挥了挥手说:“这可不行。田翔既是班干部,又是现任领导,他号召力大,还是让他牵头吧。”

这倒是实话。

我敬佩的对班长说:“这些年,你是苦尽甘来呀!”

听了我的询问,他眼里淌着泪水,激动的跟我讲起了这十多年来的打工生涯。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安葬婆娘后,他如盲人瞎马一样来到了深圳。

这时满城华灯初上,鳞次栉比的高楼也隐约其中,大道上仍然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在沉沉的暮霭掩映中更显出它的繁华和喧嚣。

那时没有城管,他和无数个打工者一样,枕着行李蜷缩在火车站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提着行李,串街走巷,在墙壁上、电线杆上搜索着招工信息。当看到歌舞厅招工时,一天的烦脑一扫而光。他在心里滴咕着,还是大城市好,只要肯卖力,那里都可以赚到钱。

深圳是个崭新的城市,街道纵横复杂,找到招工点非常困难,有言道:“路在嘴上”,他通过几番折腾,终于找到了歌舞厅,此时他已筋疲力尽了,当他面试时,老板看他身材健硕,便顾用了。

他分配做服务生,其时就是个跑堂的,专为客人泡茶端水,干着侍候客人的营生。

每当夜幕降临,舞池里彩灯闪烁,歌声顿起。小姐们袒胸露背,小伙们侍候着陪跳,他们静静地搂着,突然彩灯停止,微弱的射灯打开,年轻的男女们沉溺在梦幻和欲望之中,而且似乎能感觉到那因为拥抱而起的颤抖。温暖的黑暗里好像充满了飞舞、飘荡的吻。

班长没事,坐在沙发上看得发呆,这时一个妖艳的女人穿着高跟鞋,扭动着腰肢走到他身边。

“愿意和我坐一会吗,我的英俊小伙?”

对这突然地一幕,他显得惊慌失措。妖艳的女人见他没说话,主动坐在他身旁,用胳膊来勾他的脖子。

他本能的将她推开,由于用力过太,她显些摔倒。这女人站稳脚跟后,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沐,“你这个土B”,向他瞪了一眼,说完,扭动着腰肢走了。

他感觉自己的嘴里仿佛吃进了一只苍蝇,让人恶心。那种沉重的羞耻感搅得他很是苦恼,他愤怒的握紧了拳头,真想冲上去给她一拳,但他理智的忍住了。他知道,冲动是魔*。一个打工崽,能对她怎样?如果一冲动,惹怒了这个女人,就会吃不完蔸着走。想着想着吓出了一身冷汗。为了避开这个妖女再来寻鲜滋事,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提着行李就走人。

他感受到打工者不容易——凄苦、忧愁、空虚、恐慌。他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身边的车子穿梭不断,那些情人们坐在车里,发出喜戏的笑声,他认为全城的人都在享受喜悦、快乐,唯独他是一个孤独的旁观者。

他走了一阵,由于饥饿,显得筋疲力尽,他在路边的草地上躺了下来。

他没有过份的奢望,只想挣钱,将儿女们拉扯成人,讨亲嫁女,完成任务。老了,和孩子们一起玩耍,说些开心话,使疲惫的心得到休整。

当他想到寄养在大姐家的一对可怜的儿女,还在睁大眼睛,期待他挣钱回家时。他羞愧地爬了起来。他思考着,苦难只是一种经历,也是一种感受,它是可以通过意志的努力而克服的。于是,他擦干了眼泪,朝城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爬上了货车,经过几个小时的人货混杂,流浪到了*埔区萝岗村,这里没有灯红酒绿,没有颐指气使,没有冷眼伎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和他同属一个圈子,具有一样的身份,这里充满了热情和关怀。

村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精神饱满,肤色黝黑,一头乌发下面长着一对善良的眼晴。了解到班长的不幸遭遇后,他眼泪沾满了泪花,将他带到家里,他老婆热情的请他坐,并泡上了茶。

班长只是拘束的喝着茶,不言不语。

“老弟,来到家里就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多想,我家也是苦出身。”村长老婆对他说。

村长也安慰他:“困难是暂时的,只要肯干,一切都会好起来。”

班长坐在实木沙发上,点着头,暮色苍茫中客厅里灯光亲切的闪烁着。

吃了晚饭,村长领他住在村委会,并安排他打扫村里的卫生,每月工资元。

对村长的关怀备至,他感动的无以复加。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当年作田劳累一天,只有几毛钱,到这里一天3元,收入增加了10倍,他好像跌在米萝里,那种喜悦感甭提。

为了报答村长的关照,他起早摸黑,将村里的环境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使村民们交口相赞。

凉爽的气候,蔚蓝的天空,给班长引起了无限的遐想。有了钱,他会将儿女们送到最好的学校读书,接受良好的教育,续圆自己的大学梦。

这种光景不过一年,那些漂泊广洲的打工者,在温柔的夏日下,进行辛苦的劳动,他们积攒票子寄给家里,抚养着一家老少,让家里充满欢声笑语,如果不是“左爷”的出现,很难想象落日会用冷丝丝的光照谢着大地上劳动者。全市针对没有“三证”(无身份证、无计生证、无暂居证)的农民工进行清理逐出行动。使无证的农民工慌不择时,到处流窜。

这种行动,马上从广州波及到萝岗村。

由于班长属“三无”人员,被干警以社会盲流带到派出所。

他把手捂在胸口上对干警说:“我只是出来赚点钱,根本不是盲流。”

干警对他吼叫到:“那你拿出三证来啊。”

对一个照本宣科的干警来说,你再辩解也是徒劳。

村主任知道情况后,心急火燎的赶到派出所,以他的名义作保,将他领了出来。

回到居所,他孤独的躺在床上,二手反枕在后脑上,望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自己大好笑了,面对自己的警察同志,怎么讲不出话来,这岂不让人饴笑大方?但静心一想,你再有理,对一个机械的警察,你能使他脑筋急转弯?

一只蚊子在他耳边翁翁的叫着,令他讨厌死了,他抽出手,将蚊子赶着,索性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眺望着田野。天色已经变暗了,天的尽头升起了一轮温暖、皎洁的圆月。

望着这一轮明月,他有了主意,他要用几年积蓄的一点资本,从小本生意做起,走出自己的路来。

想着,想着,他圆身倒在床上,想着自己的梦想如此渺小,不禁哑然失笑了。

第二天上午整个天空乌云四合,下起了毛毛细雨,班长抱着头,顶着雨,七弯八拐来到村长家。

这时鸡鸭们朴展着翅膀,“喔喔喔、嘎嘎嘎”的唱着歌,向他围拢过来。

“大兄弟,来来来,快进来。”村长老婆招呼着,从厨房拿出一条干毛巾递给他,班长擦干了头发。问道:“村长在吗?”

“在呀!”

听到声音,村长从里屋走出来,班长站了起来,以示敬意。

“坐吧!”村长示意。

他们喝着茶,互相攀谈着。班长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双眼盯着村长,期待着得到他的支持。

村长站了起来,在厅屋里度着步,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

“只有这样了,清洁工不可能干一辈子,借梯下楼,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村长撒开五指,再握成一个拳头说。他虽然是个农民,但也是个“官”,懂*策,他回到坐椅上,对班长说:“现在打击流窜犯抓得很紧,要做生意,还是办好三证。”

听了村长的话,他答应着:“我回去马上办。”

“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村长叮瞩他。

“咽!”班长应着,泪水快涌出了眼框。

班长到各个市场转悠,看见电子表、收录机、牛仔裤……好抢手,便逢场赶圩,倒腾这些商品,一年下来,收入不菲。

为了感谢村长夫妇,逢年过节,他都提着礼品上门,没事帮他们换个水轮头,修个水管的。他和村长经过这么多年的接触,简直亲如兄弟了。

村长看到他是一块做生意的料,长期在外东奔西跑也不是个办法,并将长期荒置的古寺廉价租给他,资助他办起了百货批发部。开业那天,村长亲自为其站台,家家户户前来庆贺,一时鞭炮声顿起,整个上午不绝于耳。

时间进入到20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发商从城市转到了农村,萝岗村成了他们开发房地产的首选地。为了保证村民的利益,他绞尽脑汁,欲想出个万全之策来。

开发商对这个不苟言谈,城府极深的村长,总是琢磨不透,以为他另有所图。他们使出各种办法,几个月过去了,还是没结果,这可急坏了开发商,求得乡*府支持后,干脆召开两家征地协商会议。

当征求他对购地协议的看法时,村长站起来说:“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如果失去土地,农民以后怎么活。”与会者静静听他发言。他接着说:“土地价格按国家定,没有意见。但必须增加二条,一是我们出土地,开发商免费给萝岗村建一个村委会;二是留出二逢门面地基给每户村民建商铺。”

此话一出,全场震动。

乡干部暗中伸出了大拇指,村组干部众口一词,表示赞成。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老板虽然皮笑肉不笑的,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双方签订了合同后,老板请参会者吃饭。

“来!为我们的合作愉快干杯。”开发商举起杯,走到村长身边。

村长不胜酒力,还是舍命陪君子。由于大兴奋,他和大家频频碰杯。

当被人送到家时,便醉如烂泥了。到半夜时,老婆感到不对劲,急忙叫上班长,带着孩子,医院,由于饮酒过度,导致急性胰腺炎发作,心脏停止了跳动。

窗外天色漆黑,雨水在无情的下着。

看到老公突然没了,村长老婆嚎啕大哭,一头撞在墙上,额上撞出一块血印。班长赶紧向前抱开她,孩子们拽着她的衣服,哭着叫道:“妈妈,莫哭了……,”“妈妈,不要这样……”

班长将村长婆娘扶在走廊上的长凳上坐下,已泪流满面,他安慰着说:“嫂子,村长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为了二个孩子,你可要珍惜身体呀!”

班长的话,使“嫂子”慢慢收住了哭泣声。

听到这里,我从故事中走出来,对班长说:“好人命不长。”

“是啊!没想到这么年轻就走了。”

“他是你生命的贵人,他走了,留下孤儿寡母,一定要好好照顾。”

班长没有正面回答,脸上现出难以揣测的神密,光是一个劲的傻笑。我好像从这种傻笑中猜到了什么,为了不打搅他的神秘,我知趣的转移了话题。

“聚会一定要来哟。”

“一定的。”

第二天,我坐上了回家的客车,班长在客车站相送,客车开动了,他仰着头,站在窗下,祝福说:“老同学,一路顺风!”

我对他说:“谢谢你的热情招待”。

“没什么。”

当客车向外飞驶时,他跟着客车飞跑,双手使劲的挥舞着。我从窗口伸出头,摇晃着手掌,大声说:“明年见!”

“明年见!”他响应着,那坚定的声音在空中激荡回响…..

作者简介

胡文锋,下岗工人,年生于湖南安仁县城关镇北门老街。几十年的劳累奔波,作者从一个激情四溢的青年,已衰退成为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人至暮年,踟踌难行,只有文学让他爱到尘埃里并开出花来。

生活的磨砺,创作的冲动,使作者老来聊发少年狂。他写散文,偶然写诗,主要以小说的形式,效法自然,刻画出一个个小人物的鲜活形像来,借以反映他们在时代进步中的苦闷、挣扎和无奈。现已完成小说《秤》、《“团鱼脑壳”之死》、《孤独人生》、《表姐》、《常委》、《班长》、《八担湾的传说》、《英雄泪》。

年当选为安仁网络文学作家协会首届主席,年当选为安仁作家协会副主席。

●来源:胡文锋龙正超●编辑:伍光华 李朝光●校对:伍光华 李朝光●合成:胡文锋●插图:来自网络●审定:*寒冬 ●投稿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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