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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3/10 14:51:00

转自:一条(ID:yitiao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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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后成都建筑师刘家琨,被后辈尊称为“琨哥”、“琨叔”,他设计建造的成都西村大院,建筑面积㎡,格局酷似一个巨型“火锅”,外观却看着像未完工,刘家琨还曾听到年轻人用“我就在这个烂尾楼这儿”的言语,在电话里约碰面的地点。

西村大院鸟瞰

摄影:陈忱

西村大院临街街道

摄影:存在建筑但渐渐地,这里成为成都西边的市民最爱待着的公共场所,竹下火锅、屋顶跑道、广场舞胜地、创意市集……男女老少都能在这找到乐趣,连带着周围房租涨了40%。刘家琨造房子,他擅长把各地的文化习俗和人们的需求无缝融入建筑中。造出的建筑虽然常常外观看上去“粗糙”,却总能在五年、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后,

和自然生长在一起,并和当地人生活在一起。

西村大院里的周末市集西村大院里的棒球训练课疫情缓解后的00年秋天,一条去成都见了刘家琨,和他在新工作室的后院一起打篮球,听他和画家老友何多苓聊艺术,更在他设计的西村大院里,

捕捉到了成都人在疫情后恢复的闲适生活。

撰文成卿责编陈子文

刘家琨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但大概因为祖籍河北,自带一股在四川人身上不易寻着的酷倔劲,不常笑的脸孔大多时候严肃、冷峻。有人用“雄健”形容刘家琨的建筑,初见刘家琨,发现这两个字放在他身上也极合适。但开口攀谈,他便流出成都人的随和,聊起天夹杂冷笑话,用他自己的原话,就是“闷骚”。第一个拍摄日,刘家琨带我们去看蓝顶艺术区里两栋施工中的工作室,这里未来将是家琨建筑事务所办展览、做活动的地方。收尾阶段,他一定要自己去现场跟工人商量诸多细节。工作完毕,他从车后备箱摸出一颗篮球,吆喝一条的摄影师们陪他玩上几局,一边上篮,一边玩笑般和年轻人们嚷嚷:“我受过伤,你们不能撞我!”刘家琨想着未来能多来这儿办公,老友何多苓的美术馆紧挨在隔壁。他在后院里规划了菜地、种了树、建了篮球场,把工作室二层朝向最好的地方,装了长窗、留作咖啡厅。只是工作室的大伙儿待惯了玉林的办公室。与导演文德斯(右)在成都玉林的办公室里年,在还没什么“独立建筑师”概念的年代,刘家琨自立门户开了事务所。事务所在成都玉林一栋再普通不过的商住楼,进小区要让门卫室打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事务所在商住楼的六层,入口的门上挂着刘家琨淘来的铃铛,大伙儿进进出出,清扬的铃铛声也跟着响。刘家琨的房间在跃层二楼的一个角落,桌上、墙上都是他建筑项目的手绘图纸,但书桌前后的书架上,一眼望去,文学作品比建筑书籍多不少。门常开着,事务所里的三只中华田园猫自在地溜达进来,蹦上书桌、向窗户外张望上一阵儿。

成都蓝顶艺术区,一条拍摄何多苓(左)与刘家琨

临近饭点,浓郁的火锅味从街道的餐馆飘进小区。作为成都人,火锅是刘家琨的爱。疫情期间,困于隔离,刘家琨只得自己在家动手下厨。情况转好后外出的第一餐,便是找了家位于屋顶、相对开敞的火锅餐厅,给何多苓等老友们庆生。对于盆地、四川人和火锅,刘家琨有一套自己的火锅哲学:“成都平原周围有高山围绕,本地人在盆地里的生活被环绕、被包围,就有个盆地意识。火锅也是一样,它其实就是一个大容器,里边什么都能装,也有很强的包容性。”西村大院摄影:存在建筑

一栋㎡的“烂尾楼”,

成都人都爱

在成都西边的青羊区,刘家琨造了一个巨型“火锅”,占地约70亩的西村大院。

带我们去西村大院里闲逛,刘家琨一路开着手机相机,记录疫情之后成都人迅速恢复起的各种“竹下生活”:长条形院子里热闹的周末集市,入口门廊前休息平台上蹦跶的小姑娘,以大院空心砖墙为背景自拍的年轻人,中央球场上打棒球的小朋友……

西村大院是个城市综合体,除了没有住宅,几乎没有想不到的功能。70多亩的地四面环街,房子绕着街道修建,环形一圈,各类商铺入驻。球场摄影:存在建筑中间是块大空地,有一大两小共三个球场。长条形的慈竹院摄影:方子语楼梯平台在竹林下成为隐藏的小院子还有大大小小、种满竹子的院子、廊道,供人跳广场舞、打麻将、吃火锅……架空跑道摄影:存在建筑从地面升起又环绕屋顶一圈的跑道总长有1.6km,定期会举办主题性的迷你马拉松。曾经一晚上屋顶涌入多个市民来散步、跑步,管理方很紧张,怕出安全事故,平日里就把屋顶的跑道给锁了,有活动时再开放。

刘家琨拍摄的方型火锅

因为这样,刘家琨常说西村大院就是个“可以什么都往里扔”的火锅,不过不是圆锅,是方锅,带格子的那种。他专门拍过一张方锅的照片,和西村大院的俯视图凑在一块儿,说方格子就是大院里的小院子。西村大院内的市民活动

西村大院的周边有十几个住宅区,可原先这块地上只有一个高尔夫球场、几个网球场和一个游泳馆。占地都很大,运营成本都很高,却只服务于少数人。

委托刘家琨来设计西村大院的是杜坚,他是刘家琨相熟0多年的好友,也是个有情怀有理想的企业家。作为西村的总策划和业主,杜坚希望,落成的建筑不仅能体现成都平原的地方精神,也能体现当代的都市生活。委托之前,他把刘家琨写的小说、建筑杂文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最终确认自己的人选只能是刘家琨。这个决定证明了杜坚的建筑眼光和城市理想。刘家琨、文德斯与杜坚在西村大院的屋顶跑道韩国济州岛的建筑师们在慈竹院吃火锅

年西村大院落成,开始投入使用,至今四年多。成都文化圈在大院里办活动、外地外国的朋友来参观,都让刘家琨一年里得往这里跑上好多次:

德国导演文德斯夫妇来溜过弯,韩国济州岛来的建筑师们在大院的竹林下面吃过火锅,日本建筑师妹岛和世在这里喝过茶。

西村大院里种了将近30种竹子:慈竹、粉单竹、斑竹、紫竹……“满足成都人幸福的指标:竹下生活,”刘家琨说。

设计之初刘家琨对大院里的活动场景并不做预先设定,只是根据大约会聚集、活动的人数,框定出尺寸不一、形状不同的场地,做上些高低不同的混凝土长凳、吧台、台阶,至于在其中怎么活动、怎么用,自由度全交给市民。

相比于具体的设计,他更在乎这些公共空间是不是真的能被用起来:

“它不是一个空间的问题,它是权利的问题。有一个广场、有一片树林但不让人在那活动,那也不叫公共空间,对吧?”

西村大院入口门廊下活动的人群这个问题,在许多大型公共建筑的实践中都引起过讨论:赫尔佐格和德梅隆(Herzogdemeuron)在设计鸟巢前到北京考察,他们看到天坛东门游廊里自发聚在一起唱歌的北京市民,因此在鸟巢底层设计了围绕建筑的空廊,希望即使没有比赛,也能让市民们去休憩、游乐、唱歌……现实中环廊设计了出来,但进鸟巢收取的门票阻挡了市民前往活动的脚步。保罗·安德鲁(PaulAndreu)构想国家大剧院时,希望冬季的水池吸引孩子们去上面滑冰,冰刀划出的弧线成为地下通廊上方不断变幻的抽象图案。但最终实现的水池,却引进了保证冬天水面永不结冰的水循环系统,防止上人。以西村大院为原型制作的装置”人山人海“

在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展出

这其实都是刘家琨口中的权利问题。而他自己敏锐的“公民建筑意识”的形成,与早年在西藏做建筑的一段经历有关。

年,在成都市建筑设计院工作的刘家琨,被选中去西藏设计群众艺术馆。在那里,牧人们围着火堆唱歌跳舞、骑马扛枪的画面,不仅触动了他,也让他警醒:自己带去的设计不过是自作聪明,牧民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体系。“不能仅仅停留在我设计了一个物体,建筑首先是要和人有密切的关系。”

带着这样的想法设计房子、造房子,刘家琨收获了许多非建筑圈的真爱粉。与一条在西村大院里拍摄不到十分钟,他就被粉丝认出,要了签名和合照。画家老友方力钧评价说,“我接触的很多建筑师,其实都是人类的敌人。好多建筑师都在做一个壳,刘家琨在做一个整体,他考虑的事情是人的整个感受。”西村大院的沿街立面

“高手在民间”,

大师跟着民工改变建造标准西村大院在落成的一两年里,总被周边居民说成“烂尾楼”。在西村大院街边,刘家琨听到年轻人用“我就在这个烂尾楼这儿”的言语,在电话里约碰面的地点。被叫"烂尾楼",是因为刘家琨放弃了装饰建筑外立面,只是为入驻的商铺们搭建骨架:“就好比做了个书架,而每本书自有表现”。

主体结构是用当地盛产的竹子作为模板来浇筑清水混凝土,不加任何粉饰的多孔砖直接砌筑外墙,连外廊的栏杆都是混凝土栏板里直接抽出的钢筋。

西村大院内

西村大院竹胶模板的肌理

摄影:存在建筑使用的许多砖块是刘家琨研发出的环保材料——再生砖。年汶川地震发生后,刘家琨亲自去了灾区,看到许多因地震而坍塌的建筑,他便带着当地工人用这些废墟材料作骨料,掺上切断的麦秸作纤维,再加进去水泥、沙,做成新的砖块造新房。之后,刘家琨把再生砖概念扩大,城市里拆房子的废料都是再生砖的原材料。

因地制宜取材料、根据当地工人的施工技艺进行建造——是刘家琨多年来坚持的“低技策略”。

外挂楼梯、架空跑道是年轻人最爱拍照的地点早年居民口中的“烂尾楼”西村大院,现在是各种手机打卡软件里成都“网红建筑”的头牌,这个效果也出乎刘家琨的预设:“开始设计的时候,我以为是老成都会比较喜欢,我也不太清楚年轻人会不会喜欢,设计我就做我觉得最好的就行了,要讨人喜欢我才做,还做不好。”

不过话风一转,他又风趣地加一句:“最好还要先研究下女孩子们的喜好,女孩子喜欢了,男孩子自然会跟着来。”

在蓝顶工作室施工现场的刘家琨0多年前出差日本时,刘家琨曾亲自去摸了槙文彦、矶琦新、安藤忠雄的作品,他写下文字感叹:这些作品和当时中国建筑的巨大的技艺落差让他又兴奋又失落。现在和刘家琨聊建造技艺,问他是否通过和工人们的多年磨合,缩小或者弥补了这些巨大差距,他却给了另一个思路的解答:“在四川盖房子,节奏舒缓,自有其中的乐趣。在精致度方面,工人的技术和地方性格自然不支持这个事情,费再大的劲儿,也做不到绝对的精致,最初的审美规则就不要往那个方向制定。”浙江文里·松阳三庙文化交流中心摄影:存在建筑到了江南一带造房子,刘家琨会改变对工人的施工标准:

在浙江松阳,他用蜿蜒连续的深红色耐候钢廊道,在曾经衰落的老城街区里,打造出一个开放又有传统情趣的精致园林;

苏州御窑金砖博物馆

摄影:存在建筑

在苏州的御窑金砖博物馆,进入博物馆的廊道上,他让河水的波光映照在竹模板脱模的清水混凝土墙面上,有了江南的灵动:

“江南工人的工艺就是要细致、精确一些,首先他们能做得到,其次你不让他们做到这个程度,他们自己心里也忐忑。”

年,在设计院工作的刘家琨

摄影:肖全

半路回家的建筑师,

文学艺术圈朋友比建筑圈的多在川西平原上执业大半辈子的刘家琨,是如今许多后辈建筑师的“职业偶像”。不过不同于许多建筑师从国内高校毕业、去国外名校留学、再回国创业的精英路线,刘家琨曾放弃建筑多年,一心搞文学创作,之后回归建筑,用他自己的话说,只算得上“半路回家”。父母是医生,医院里长大,但小时候的爱好是画画。赶上了特殊年代,他只得下乡到成都附近的农村当知青。恢复高考后,刘家琨对自己画画的能力不自信,不敢填报美术学院,听说建筑学也要画画,阴差阳错地进了重庆建工学院。青年时期的何多苓、翟永明和刘家琨青年时期的刘家琨和何多苓等友人等上了大学,刘家琨发现建筑里的画画只是造房子的辅助手段,和自己的期待不是一回事,加上还要学数学、力学,一切都让他陌生。他频繁地往同在重庆的四川美术学院跑,和何多苓、周春芽等一批艺术家们一起玩,也和那个年代的众多文艺青年一样,写小说、往杂志投稿,大三时候就完成了《游*》《白日梦》两个短篇小说。

毕业后的刘家琨,进入设计院工作,虽然去过*、西藏做设计,却未曾真正亲眼见到建筑落成,他逐渐对在大设计院里做工程师的技术活儿失去兴趣。

鹿野苑石刻艺术博物馆

摄影:家琨建筑直到年,受同学汤桦的邀请,刘家琨坐着绿皮火车去上海看汤桦的建筑作品展,才发现原来做建筑也可以表达自己。同行的何多苓、翟永明说看了展览之后的刘家琨“一夜突变”,成了建筑人。

00年,刘家琨在成都近郊郫县完成鹿野苑石刻博物馆。严格算来,这是他独立成立事务所之后完成的第一件作品。

四川安仁建川聚落钟博物馆

摄影:存在建筑

二郎镇天宝洞区域改造中的品酒阁

摄影:存在建筑

从何多苓工作室、鹿野苑石刻博物馆到如今的西村大院,刘家琨在设计当中讲究人们在其中的游走路径。他说做设计和自己写小说很相似,小说先有一个结尾,中间的章节是找走向的过程,做建筑也是如此,设想一个结果,在中间找路子和方法。小酒馆橱窗里悬挂桌椅是刘家琨的主意老白夜的店招也是刘家琨的设计当初把办公室搬进玉林的居民楼,刘家琨说只是图个方便。张晓刚、何多苓、郭伟等一帮子画家好友的工作室都在附近。年,唐蕾的小酒馆、翟永明的白夜酒吧先后都开起来,想见朋友不必约就能溜达过去。只是现在,白夜酒吧搬去了更热闹的宽窄巷子,小酒馆因为赵雷唱红了《成都》,成了游客的打卡点。在刘家琨看来,时代变了,现在要干一件像过去小酒馆、白夜那样的事,只是冲着兴趣、不是为了赚钱,是多么地奢侈。他希望两样都有,又出乎兴趣,还能赚到钱。像西村大院这样有点街头、有点文艺的地儿,他觉得更适合,“中国盖了这么多房子,几乎都被商业统治了,”他说,“商业也不能那么急吼吼的。”刘家琨和事务所中的爱宠刘小三近年里,刘家琨一半的项目都在四川省外,但如果不是出去看项目施工、参加圈里的文化活动,他大部分的时间仍然在成都待着,在玉林的办公室里画图,和艺术圈、文学圈的老友约火锅局。他自称这是玉米的生存策略:在中部结穗,既能承接上部阳光,又能汲取下面土地的营养。待在成都这样的中部地区,也是这个道理,一面挨近自然与传统,另一面也看得到国际潮流。他说自己并没有“立足成都,放眼世界”的野心,可无论是来自世界哪儿的建筑师,到了四川,都去他的作品走过、看过。

部分图片由家琨建筑设计事务所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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