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塑
----藏于心底的完美情结
文/贺同祥
小时候，村子里只要有喜庆事，都有“表唤茶”的风俗，如喜得龙子，做“三早”或者周岁，小孩做十一岁，老人大寿，年轻人定事，婚娶等等。“表唤茶”的丰富程度根据主人家的家境和收礼的多寡有直接关系！但即使再穷，也不会少于四样，唤茶的类型根据不同的喜事会有所不同。如生小孩的话，会有鸡蛋，花生，粑宵，钵宵或油炸烫皮。家境稍好一点的人家会有饼干和糖粒子。富裕人家则会有米塑。
那时候的我们，能吃饱饭就算是家境宽裕了。除了过年，家里很少会备有零食。我们的零食，除了自家种的水果之外，只有山上的野果了。所以，每次遇到“表唤茶”的，我们都会特别兴奋和激动，因为我们可以品尝到难得的新鲜美食，也就是说，可以打打牙祭了！
花生瓜子，饼干和糖粒子等零食，在过年的时候，大部分亲戚家里都能拿得出来，是歇客的惯用唤茶，不算稀奇。唯一让我觉得特别稀奇并念念不忘的，要属米塑。
米塑是我的老家----湖南安仁非常有特色的美食，土话叫“鸡婆饺”，一个土得不能再土的叫法。至于为什么叫“鸡婆饺”，我不得而知，也无据可查！但肯定，绝对不是因为它外形像鸡婆而这样叫的！
米塑外形多样，颜色靓丽，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对那时没有什么玩具的我们来说，它不只是一种零食，而更像一种玩具，可以吃的玩具，既美丽又美味的玩具。在我们狭窄而纯真的童年世界里，它是完美的，轻而易举就占据了我们幼小的心，获得了我们一致的喜爱！
十二生肖像是米塑表现得最多的形象。霸气的虎，腾飞的龙，可爱俏皮的兔，憨态可掬的猪等等。也有做成寿桃的，白身红尖，专门用来给人祝寿。也有做成玫瑰花的，是嫁女时非常时尚的装饰品。每一种都栩栩如生，既可赏心悦目，也可填饱肚子。
清楚记得，我得到的第一个米塑是一只兔子。我属兔，表唤茶的人是我家亲戚，特意挑了个兔子给我，说是可帮我挡灾。我爱不释手地捧着那只用米粉捏成的小兔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白白的身子，尖尖的耳朵，灵动的眼睛，红色的小嘴巴处有几根红色的长须，短短的小手合在胸前，就那样活灵活现地蹲坐在面前，纯真而又可爱。这个兔子米塑我一直舍不得吃，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遇到同伴，就会显摆地拿出来炫耀一番。后来，由于收藏时间太长，这只兔子全身干裂，且变成了灰褐色，被母亲强行扔掉了！
据说，咱安仁人琢“鸡婆饺”的初衷是为了祈福拜神所用。安仁属于比较偏僻落后的山区，一直以农业生产和种植为主，典型特点就是靠山吃山。炎帝神农在安仁的信仰度最高，为了获得好的收成，每到元宵和春分时节，人们都会用米粉琢成十二生肖，并以此祭拜神农，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后来，每逢喜庆，人们都以此敬拜各路神仙，祈求小孩健康聪明，老人无病无灾，夫妻百年好合。此刻，“鸡婆饺”承载着乡亲们的祝福，承载着他们心中对未来生活美满和谐幸福快乐的渴望和梦想。
琢“鸡婆饺”可是个技术活。我们村里也只有几个老人会琢。因为会琢的人少，所以才显珍贵。琢“鸡婆饺”一般分为四步。第一步，做粉团。将晚稻粳米和糯米磨成米粉，过筛，按一定的比例拌好，分出一部分加适量水蒸熟，然后与干米粉加水反复搓揉，制成粉团；第二步，雕塑。雕塑是技术活，必须经过反复学习才可以琢成像样的动物或想要的形状。所以，叫琢，而不叫做，体现了雕塑对整个制作的重要和关键性。“鸡婆饺”琢得好不好，考究的是琢的人技术熟练程度。重点提示，粉团做好后，雕塑一定要在七分钟内完成。否则，超过时间，粉团会变硬，也就很难琢成型了；第三步，上色。颜色主要有红、*、绿三种。至于黑色的眼睛，一般会用油菜籽或黑豆代替。颜料是用草药熬至而成，既不掉色，还可以吃。上色需要细致的态度，艺术的感觉，才能琢出逼真的“鸡婆饺”，才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第四步，蒸熟。将琢好的“鸡婆饺”放入锅中蒸20分钟即可。琢好的“鸡婆饺”如果冷却，可以反复蒸熟食用。也可以放在火上烤成焦*色，吃起来更有一种糯糯的香脆，令人回味无穷。
仔细回想，自从外出工作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鸡婆饺”，即雅称为米塑的家乡特产了。一是每年回家的次数不多，难以见到。在外地，很少有这样的习俗。像广东这边，也有吃年糕的风俗，也有将年糕做成“鲤鱼跳龙门”“三阳（羊）开泰”等吉祥图案的，但类型和图案非常单一，且味道也不是我喜欢的家乡味。最主要的原因，是如今老家做米塑的人越来越少了。随着时代的发展，随着老一辈人的逐渐离去，具有家乡味道的特产越来越少。像粑宵、钵宵，烫皮，拖薯皮等等，以前温暖过我们童年的零食，再也难寻了。过年回老家，走亲戚也很难再遇到这种难得的乡土味了。乡亲们有了喜事，也不会再出现表唤茶的风俗。像米塑这种工艺复杂又带有技术性的家乡特产，越来越走向绝迹的边缘。
我对米塑的感情说不上浓厚，见得不多，品尝也不多，因为稀奇和喜爱，才显得深刻并挂念。最初，我对米塑的喜欢，仅仅因为它的样子玲珑乖巧，色彩鲜艳夺目。因为它既好看，又好吃。后来，了解到更多关于我们安仁米塑的历史，懂得了它是我们故乡的一种传承，也是一份值得我们安仁乡民们不断传颂的骄傲。因为有了米塑沉淀经年的艺术底蕴，才培育出了如周轻鼎，周国祯等享誉全国的美术雕塑大师。到如今，米塑成了藏于我心底的完美情结。在曾经米塑盛行的时代，我们不富裕，但我们和谐。我们不时尚，但我们朴实。我们把对土地的厚爱，把对子女的期望，把对长辈的孝道，把对亲人的祝福，都捏成了一个个米塑，捏成我们期望的模样，赋予祝福，赋予梦想，赋予我们全身心的爱。对比当今，农田荒芜，攀比成风，亲情淡漠。这种低迷的风气总让人无可奈何和彻骨心痛！
回忆总是完美的，我期待重现！
今年春分，老家很多亲友和同学都在朋友圈晒街上摆卖的米塑，一盆盆，一篮篮，甚为耀眼。我窃以为喜。虽然蒙上了商业的利益色彩，但总算还没有失传！另外，还听说安仁*府已经逐渐重视米塑的传承和保护，不仅在老家举办了米塑大赛，还将仅存的几个米塑师傅请出来，手把手地培养更多的爱好者。这些消息，比县城又多了几个楼盘，又引进了几家企业，更让我振奋和欣喜。
我想，等老时，幽居老家，得闲，学捏几个米塑，上求国泰民安万事兴，下求家和子孝百年亲！
要是家有喜事，我还想担子箩筐去“表唤茶”，给每家孩子送上他们各自所属生肖的米塑，并祝福他们每个人都健康成长！
若如此，就没有比这更完美惬意的日子了！这种幸福，必将无以言表！
（写于年6月6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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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贺同祥，笔名：骑马的骆驼。湖南安仁人，现于东莞万江工作。已于《中国诗选刊》《诗视界》《*袍》《秋之羽诗社》《安仁在线》《岭南文学》《作家世界》，《长江诗歌》《当代汉诗》《当代诗词鉴赏》《诗歌在线》《阡陌文苑》《诗海听涛文苑》《唯美微型诗社》等公众平台及中国散文网发表诗歌散文五百余篇（首），曾获第二届“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金奖，年中国诗歌会年度诗歌金奖，年度中国诗歌会作家与诗人奖金奖，新诗百年峰会（湖南）金奖，年度网络时代十大先锋诗人称号，年度旅行作家诗人称号，第二届中国诗歌展金奖，首届中国乡土田园诗人奖金奖，第二届中国山水诗大赛银奖等。中国青年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网特约编审和创作员，中国诗歌网注册诗人，梧桐雨现代诗社特约编委。《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作品多次在头条，易网，百度，凤凰新闻等平台展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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